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忻州的日记--献给近代殉道的传教士们(四)
来源: | 作者:海燕 | 发布时间: 2016-04-21 | 14467 次浏览 | 分享到:

1900718日,星期三

 

早晨六点多,一个村民来告诉传教士们,昨夜三四十个义和团从腾西沟村往傅家庄去了。在傅家庄,约有一百人聚集。

 

他一大早就上山,急忙赶来报信。大家并不认识这个村民。“这个洞有很多人来过了,恐怕不安全。另外有一个洞,离这里约莫有三里远的路,你们不如现在就跟我到那边去。”他气喘嘘嘘地说。

 

传教士们祷告求神的引导。西尼祷告道:“慈爱的父神,你的天使在我们前面行。只有你能拯救我们!如果是你要我们以死来荣耀你的名,想见我们戴着殉道者的冠冕与我们的主同在,就充满喜乐。我们将面对面与主耶稣相见,并且与他同行。主必会带我们进入天家!”

 

大家心里有平安,决定只带一些必须的卧具,马上转移。天已经大亮了,传教士们紧跟在村民的后面,贴着山坡,急速地往前走。在白天一队人行动,是非常惹人眼目的,幸好时间不长,不到半小时,就到了所说的山洞。

 

这个山洞比较大,而且也不阴湿,只是尘土重一些。在新的洞里安置下来后,狄克松又开始记日记,他觉得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近了,就更加急切地记下所经历的一切。末了,他写道:“神知道一切。我们信靠神,他会拯救我们。但我们也愿意死,如果这是神的旨意的话。”

 

到现在为止,大家所写的日记和信放在一起已经有一叠了,成了一本小小的书。谁能帮我们把它转交给我们在英国的亲人呢?──大家并没有太多的疑虑。凭十几年与中国农民相处的经验,狄克松深知这些善良的村民们。他们遵守着“受人滴水之恩,当以涌泉相报”的古训,十几年前得到的帮助,还一直记在心里,自己的生活已经十分艰辛了,还是克扣自己甚至自己的孩子,省下食物来,冒险送给我们。他们中有很多人是可以托付的,可以请他们把这些东西交给后来的传教士。想到这里,狄克松写道:“愿神赏赐那把这本书,转交给朋友之手的人。”

 

晚上,狄克松和西尼回到原先的洞里去,在路上并见两个村民,就和他们一起把没有带走的卧具,还有一些埋在地下的食物,一起搬到新洞来了。

 

1900719日,星期四

 

昨天下午,大家发现这个洞还连着另一个小洞,通过一个狭小的通道就可以进去。小洞的顶,已经崩塌得厉害。于是,威廉斯和西尼爬进去,做了清理的工作。大家就在那个洞中之洞里过夜。虽然挤一些,却是好的藏身处。但如果被出卖了,则无处可逃,也可能被烟呛死。

 

昨夜来了四个人,从两个村子来的,带了一些杂粮做的食物,要换银子。他们说所有的都被清军封锁了,有义和团从太原来,不准人送食物上来。村民们走后,狄克松怀着感恩的心写道:“在这个饥荒的时候,当地的资源已经告罄,但神每天都给我们一些食物。”

 

这是逃亡的第二十一天。大家盼望着早日得到解救。但是出去的几个人,安叔根和张陵旺十六天前往东边去,何全奎九天前往东边去,至今没有音讯!然而,狄克松是安静的,就像一个镇静的统帅一样鼓舞着大家。每一个人都像在暴风雨中安睡的鸟儿一样,拥有不能夺去的平安。

 

贝茜到中国来的时间不长,但她为此却准备了很久。在向浸信会申请成为传教士之前,她就刻意训练自己,在家乡的教会教主日学,每一节课都认真准备。后来,又接受传教士的训练。她的意志力就像坚石一样,而且很能帮助人。来到中国后,她就随狄克松太太一起,走村串户,向妇女们传讲福音和永生的道理,她的真诚让人实实在在地看见了她所信的。她今年三十岁,传教生涯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。她抿着嘴,嘴角上现出几分刚毅,低头在日记本上写道:“我们不是常说,我们宁愿与主行在黑暗中,也不愿独自行在光亮处吗?现在就是向主证明我们的诚意的时候。他使我们有这样的诚意。”然后,她想起将来读到这些日记的英国的亲友们,也许会为她而伤心,就加了一句:“愿神给你们每一个人恩典来说,他的旨意是最好的!我在祷告中纪念你们。我爱你们!”

 

中午,不知为什么事,山下几个村子里的义和团相互打斗起来。后来,就有人来把他们解散了。

 

1900720日,星期五

 

平静的一天。只是狄克松太太病得厉害。

 

夜里,来了一个人,带了些燕麦面条,在洞口叫道:“面条换银子,银子!”他是一个吸鸦片的人。塌陷的脸颊,黄里透黑,两眼幽幽地看着人。

 

晚上十一点,那个吸鸦片的人又来了,带了些煮熟的粟米来。他说,他见到三四十个义和团在他的村子里,不过五六里远。在另一个村子里,也有太原来的三个义和团在训练村民,全都竭力要找寻藏在山里的传教士们。他建议传教士们搬到以前的洞里去。

 

这是他们所能得到的唯一消息。传教士们并不想打仗,只能逃。他们又一次包好了行李,搬回原先挖的洞里,是在分水岭的另一边。

 

夜半的时候搬到那里去。尽管路不远,狄克松太太有三四次因虚脱而跌倒,终于不省人事。狄克松背着她,到了那个阴湿而又狭小的洞里。

 

1900721日,星期六

 

早晨七点,狄克松在日记上记下昨夜的经历。“断了与外界的联系,唯一可得的一些消息是来自一个吸鸦片的人。所有的基督徒都逃走了。我们信神天天在引导我们。如果不是有对神的信靠,我们早就绝望了。”

 

狄克松看着昏睡在洞里的妻子,想起她拖着病弱的身子,在崎岖的山坡上慢慢地挪动、最后昏倒的情形,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对山西巡抚毓贤的愤恨来。这么多天来,睡在潮湿的地铺上,躲在阴湿的或布满尘埃的洞里,又没有一定的饮食,女士们的脸都是憔悴不堪!但他没有让这种苦毒抓住,接着写道:“但我们不能自己做什么,因为主说:‘伸冤在我,我必报应。’哦,主啊,愿你的救助早一点来!我们的孩子和朋友们,我们的爱。”

 

早晨九点,听见有声音在山头上叫:“牧师!牧师!”然后就沉默了,声音有点熟,但一时不能确定是谁。

 

几个男子赶紧到洞口去,看到有几个义和团装束的人站在山头上,显然在看着他们藏身的洞口。“我们被发现了!”洞里没有一个人惊惶。这些日子的试炼,已经把大家预备好了。

 

西尼和托马斯留在洞口观察,狄克松和威廉斯回洞里,赶紧检查那两把手枪,准备自卫。但那几个义和团只是站在那里,并没有向洞口逼近。估计他们是在监视,要等人来齐了再下手。

 

下午快三点的时候,忽然有几块大石头从洞口上方滚下来,明显是要堵死洞口。狄克松和威廉斯马上冲出洞口,看见有五六十个义和团站在洞口上方,小石块如冰雹般地向他们打来。一个戴黄帽的青年,叫嚷着督促众人,自己也非常起劲地扔石头。狄克松就举枪瞄准了他。枪声一响,小黄帽应声倒地,滚到洞口下面的山谷里去了。其他的人一窝蜂似的跑到山头上去,然后翻过山坡,到山下的村子里去了。

 

大家到义和团刚才聚集的山脊上去,看见一个人倒在血泊中。赶紧过去一看,原来是张其国老汉(他们逃亡的第一天曾在他家歇脚)。他脖子上的伤口是义和团所致,也是他们惯用的杀法,就是从侧面割破血管,让他慢慢地失血而死。血流了一地,那顶苍色的瓜皮帽浸在血泊中。他显然已经死了几个时辰了。手被反绑着,牵他的绳子被扔在一旁。显然他们在什么地方捉住了他,要牵着他看这场袭击。但是他在山头上大声叫喊起来,要给传教士们发出警报。刚才就是张老汉的声音!他救了传教士们,使他们有所戒备。

 

威廉斯和托马斯,还有贝茜下到山谷去看小黄帽。他还活着,只是伤了头皮,伤得并不重,不久就会恢复的。但是没有东西给他包扎。他看样子是个领头的,二十多岁的模样。威廉斯和托马斯从山谷底提了水来,贝茜就给他洗伤口,他大声地呻吟着。大家也不再呆在洞里了。

 

傍晚,贝茜打开日记本写道:“我们坐在山谷里,在这么多天的洞穴生活之后,觉得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美好!但这种美好又似乎是一种嘲弄──我们身边是那个受伤的年轻人的呻吟,滚在谷底四处的那些大块的石头。我们只有举目仰望神,向他祷告。”

 

晚上九点,见大家对他很友善,小黄帽开始跟大家说起话来。他说,这批义和团是从新州南郊来的,是杨老爷乡里的人,杨老爷与新任县长是亲戚,县长就派他们来抓传教士们。

 

“你们什么时候抓住张其国老汉的呢?”狄克松问道。

 

“好些天前,他上路要来看你们,在路上被贾庄的人抓住了。张老汉的村子多半是信耶稣的,贾庄的人跟他们是对头,因为他们不捐钱修庙。后来我们忻州的义和团到了贾庄,就要他给我们带路,他死也不肯。后来我们还是从别处知道了你们的洞口,就把他拖来了。”

 

他们杀张老汉不为别的,只为他是基督徒。贝茜听到这里,感动得流下泪来,喃喃地说:“他在荣耀之中了。再过一两天,我们就会面对面地感谢他了。”

 

狄克松详细记下这一切,并且写道:“我们到了人的尽头。愿主引导我们。感谢主,我们没有杀死他们任何一个人,只是把他们赶开了。我们也许不能活着写更多了。我们在神的手里,希望有得救的可能。”然后他又照例写下这样一句:“我们可爱的孩子们和他们的监护人。”

 

他们所记的日记在此中止了。晚上有一个村民冒险来看他们,他们就把日记包好了交给他。

 

尾声

 

过去的几天还算平静,但他们显然已被监视了,无处可逃。

 

七月二十五日,忻州来的一队清军到达这里,领头的对传教士们喊话,放枪要抓住他们。大家看抵抗是无益的,就跟着清军出来,被押送到忻州去。到了忻州,见过新任县长,就被投入公牢,在那里有两周之久。详情并不为外界知晓,只知道那个牢狱素有“虎口”之称,狱卒的贪欲,囚室的秽浊,又时值酷暑,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方。

 

八月九日,太原来了个官长,带着十个兵丁,传山西巡抚毓贤的话,说要把传教士们护送到海边去。传教士们从监狱里出来,看见四辆旅行用的车等在外面,就信以为真,欢欢喜喜地上到车里去。车行至城的内门处,早有一群义和团等在那里了,显然是预先安排好的。传教士们被拖下车来,像囚犯一样被扒光了上衣,推到城外砍头,尸体被抛在小河岸上。

 

从附近的村子王家庄出来一群粗野的人,以最羞辱的方式虐待了传教士们的尸体。其实,他们与传教士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,只不过是人性中的恶,在得到了许可甚至以为是义举的情形下,肆无忌惮地暴露出来了,远远超过了平时遮遮掩掩所行的,因而也远非兽性所能概括的了。

 

但周城有一个绅士为此伤痛。他雇了几个人,收拾了传教士们的遗体,把他们掩埋了,就埋在城外的墙脚之下。

 

事后,还时常有忻州的人,向儿孙追念起这些传教士们所行的善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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